中国针灸博物馆坐落于北京东直门内的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研究所中。
对全国针灸界来说,当年针灸研究所的成立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喜事。现代针灸学大家朱琏任针灸研究所所长,老一辈针灸学家黄竹斋以及郑毓琳、郑魁山父子等众多名家,从全国各地会聚京城,振兴针灸,颇极一时之盛。也就是在那时,全国各地的民间中医纷纷将自己收藏的针灸文物捐赠到针灸研究所,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怀揣着对中医针灸的热忱。1953年,中国针灸博物馆成立,这座以民间捐赠文物为基础逐渐积累起来的针灸宝库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五十华诞重放光彩
1953年至今,整整68年,相对5000年的中华文明和2500年的针灸发展史来说,68年只是短短一瞬,而对于年轻的中国博物馆事业而言,68年却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中国针灸博物馆有过无限辉煌。自1953年成立至1991年的39年间,她共接待近百个国家和地区的政府代表团、驻中国大使,以及针灸学术团体和无数来中国学习针灸的外国学员的参观访问。中国、英国、法国、日本、加拿大、美国、苏联等国家的10余家电视台、电影厂曾专门拍摄过她。那时,她是向世界宣传中国针灸的重要窗口!
中国针灸博物馆也曾沉寂过。随着中国中医研究院国际培训中心翻修,1993年,中国针灸博物馆的用房被临时用作周转房,不得不面临闭馆,珍贵的针灸文物和办公用品一起被存放在仓库里。
中国中医科学院首席研究员黄龙祥记得,针灸界老前辈赵尔康先生曾将自己亲手研制的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套针灸经穴模型无偿捐献给中国针灸博物馆,当老先生看到自己心爱的作品被存放在简陋的仓库中时,不禁双眸带泪。这双含泪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剑刺痛着当时年轻一代针灸研究所人的心。
1999年,针灸研究所申请重建中国针灸博物馆,得到了中国中医研究院的大力支持,并得到科技部资助。2001年,在中国针灸博物馆成立50周年之际,她终于以崭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古色古香的设计让人一进大门就能感受到传统中华文化的韵味;在展区的第一部分,历代针灸器物、文物图谱及针灸古籍善本按年代顺序整齐地摆放着;在展区的第二部分,针灸文物中价值最高的几座古代针灸经穴铜人静静地站在玻璃橱窗里,散发着神秘的魅力。
与文物对话 还历史原貌
在中国针灸博物馆收藏的文物中,文物价值和学术价值最高的要数针灸铜人以及铜人图、明堂图等,这些都是该馆的特藏品。在现已确认的传世11种中国古代铜人中,该馆藏有7种,包括原物3种、复制品3种、仿制品1种,其中,又以3种官修铜人最为珍贵。此外,新中国成立后早期经穴模型12种、《铜人图经》的各种传本以及出土的7块宋碑《铜人图经》拓片、明正统重刻《铜人图经》拓本、以往被认为仅存于日本内阁文库的最早最佳明刊3卷本《铜人图经》等也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在诸多博物馆特藏品中,针灸铜人又被称为“镇馆之宝”。针灸铜人是中医针灸传承几千年沉淀的传统文化、认知、技艺的结晶,体现了中医针灸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创性、传承性、活态流变性。2017年1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向世界卫生组织赠送的铜人正是“光绪针灸铜人”的仿制品。作为唯一公开展出的古代官修铜人,“光绪针灸铜人”被诸多媒体介绍,出镜率极高,现在中国针灸博物馆也存放着一具“光绪针灸铜人”的仿制品。
除了“光绪针灸铜人”这座明星铜人,中国针灸博物馆中最具神秘色彩的针灸铜人是明正统仿宋天圣铜人的仿制品,它背后的故事十分跌宕起伏。
从1443年至1900年,“正统针灸铜人”一直藏于明、清太医院内。清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它被俄罗斯军队掠去而失落。后来清政府重塑的铜人以及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馆藏的铜人都曾被误认为是“正统针灸铜人”。得知在俄罗斯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藏有一座中国针灸铜人,黄龙祥带领团队克服重重困难进行实地考察和多年的深入研究,终于为“正统针灸铜人”验明正身。
黄龙祥回忆,考证的过程极其繁复,几经周折,才终于找到坚实证据:铜人的形态、服饰与宋代习俗相符;铜人头部的断裂痕迹与历史记载相符;铜人高度符合记载;铜人身上经穴数量、定位、字体与《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太医院志》等记载相合;该铜人的内部设计可达到古籍中记载的“针入汞出”的效果等。
在确认俄罗斯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的针灸铜人是“正统针灸铜人”,并经多种途径的努力未能成功让其回归后,中国针灸博物馆才决定按照古法工艺留下一个仿制品,于是凝聚着无数针灸专家心血和能工巧匠汗水的“正统针灸铜人”仿制品诞生了。该仿制铜人外形如旧,却被赋予了新的价值内涵,通过研究它,我们可以明晰《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的实际经穴定位,解开针灸古籍中一个个经穴定位的悬疑,它已经不仅是有鉴赏价值的文物,更是有研究价值的学术成果。
不仅针灸铜人,中国针灸博物馆里的每一件藏品背后都有着针灸专家考证的艰难旅程,如黄龙祥所说:“一幅针灸古图往往一半在东半球,另一半在西半球,你可能分别或同时与它们相遇10次、20次,甚至100次,或者它们就在你手头10年、20年,但就是看不出它们的身份。”
为这些珍贵的针灸文物验明正身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钻研,不断与文物对话,探究历史的原貌。当针灸专家们读懂了它们的前世今生,就将它们清晰地展示在中国针灸博物馆的橱窗里。读着文物背后的标签,我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曾如此鲜活地存在于人世间,穿越时空的阻隔,我们能清楚地感知到它们的心跳,理解它们坚韧地存留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所要表达的情愫。
赋针灸文物以时代灵魂
“医史研究最需要的不是再发掘十个、百个马王堆,而是能够赋予‘马王堆’生命的人。对于考古发现,如果我们不能正确地理解认识,那么它就是一堆破砖烂瓦、废铜烂铁,就是一卷卷毫无意义的‘天书’。” 见证了中国针灸博物馆30余年生命历程的黄龙祥这样说,在他看来,研究针灸文物是一生的使命。
中国针灸博物馆的鲜明特色之一就是收藏与研究并重。博物馆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研究,然而大部分中国博物馆在研究方面比较薄弱,而中国针灸博物馆却恰恰在这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目前国内外任何一家博物馆都不具备这样丰富而各成系列的针灸文物题材以及该领域的综合学术与技术实力。
中国针灸博物馆的研究实力以中国中医科学院的学术积累为基础。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研究所中有专门的针灸文献研究室,为文物研究提供了强大后盾,该院针灸文献学科在行业内处于领先地位,本专业设有博士点,优秀的专业人才不断涌现。“正统针灸铜人”的鉴定与仿制正是中国针灸博物馆强大研究实力的体现,该成果可称之为一百多年来针灸文物研究的最大成果,圆了几代针灸人的梦。此外,完成明成化镇江府重刊针灸铜人图的鉴定与复原、马王堆出土经脉文献十一脉图补绘,以及国内外第一套仿古彩绘经脉图等卓越成绩,无不彰显着中国针灸博物馆强大的研究能力。
如今,中国针灸博物馆还配制了多媒体演示系统,该系统记载了历代针灸文物2300余件,分为“内景与外景”“明堂与经络”“器具与技法”“处方与取穴”“按摩与导引”“医家·医籍·医学”“其他”七大类。每件藏品都有明确的数字标识,包含名称、类型、简介、源出朝代、书籍和版本、保存方式、是否收藏在馆等信息。兼备存储、整理、查询和形象化展示等诸多功能为一身的多媒体演示系统为针灸文物研究提供了数字化平台,古老的针灸文物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一代又一代针灸研究者在文物研究的路上孜孜不倦,中国针灸博物馆的传承凝聚着老一辈与新一代针灸人的心血。这些在普通人眼中一件件孤立的展品,在他们心中却是一卷完整、灵动的画卷,画卷背后是一段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是一个个亟待挖掘的故事。
68载求索与积累,中国针灸博物馆从无到有,不断发展丰富。一代代针灸文物研究者们用复原的文物生动地展示着中国针灸昨日的辉煌,他们用新发现、新技术不断赋予文物以时代灵魂,从而铺就中国针灸再创辉煌的基石。(中国中医药报)